老屋瓦尘/田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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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屋瓦尘/田林


老屋瓦尘

选自田林著《依然美丽——老承德》

我们这座城市,避暑山庄的城墙边侧,盘结着大片青砖灰瓦的民居。民居被散落的胡同切隔开,枝枝杈杈不屑一顾地勾连着,像是一张既难以摘开,又理不清的网。杂居者多为百姓,用当下的话来说叫底层。
房屋多窄仄,方格的窗户底下,镶着一块大玻璃,从那里透着些明亮。院子两扇大门,百年前就用上好的松柏做成,颇显沉重。回家最晚的那个人,月色下一回身,“哗啦”一声把门栓了。栓了门,这院子里三五六户便是一家人了。也有回来晚的,多是男人,推门不开,伸出手掌“梆梆梆”往死里敲,又知家人早已睡沉,便扯着嗓子喊:二奎子——开门!小成子——开门!喊出的都是小名,隔着院子也能听得见。门一响,谁家的孩子便吭吭叽叽哭了起来,挤在窗下笼子里的鸡,也有了响动。那个人进了家,干咳几声便熄了灯,女人呓语般隐约的声音会渗进月光,也只有最后一户人家的灯,熄了,这一夜的院子才会歇下来。惟有房后山庄里的草木窸窣,夜游的鸟,在深处“咕咕”地叫。
早晨第一个起来的,一定是女人,要升炉子,烧火做饭赶孩子上学。女人“叮哩咣啷”把封了一宿的炉门打开,蜂窝煤透了气,十几颗眼珠子很快便通红地亮了,煤是有香味儿的,晨雾中轻淡地飘了起来。早饭呢,要摆在屋门口,餐桌上男人的碗里,若有一只或两只荷包蛋,大多是因头天夜里曾发生过一些好事情。
因为睡了一夜,院里一个角落(大多在难以见光的西山墙),所谓公厕的门前便比较拥挤。又是男女通用,一扇门板,简单地把里面的人遮避那里,又因年久瘦出了缝隙。好在里面的昏暗,外面看不清,里面的把头低在那里,只看地上两只脚,便知了谁家男女,咳一声哼一声,外面的人便侧在墙角等。出来时男女间多不言语,这就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嘛。也有等不及的,伸着脖子对着门板说上几句好话:快着些嘛。蹲在那里的占有极大主动权,高兴他就起,不高兴,里面就像没听见。又有因锅灶忙急的,匆匆返身转进家。
其实,这一切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完成的,早晨的人多忙呵,一天当中最有效率,忙吃喝拉撒,忙打点颜面,忙得积极慌乱间想着希望的心事,新的一天,每个人都有许多事情需要做。待时钟盘到八点,院子里便复归平静,留下的,多是带娃的女人和老人。
忙好闲好,留在家里的,到底会生出些闲事来。东房的,看见了西房那个女人,只一瞥,便见了那身花衣服。她要征求她的意见,身子左拧右盼地摆在那里,要问她个好看不好看。东房的女人正弯着身,两只手伸在衣盆洗男人衣服,背着春光,只把拧在那里的人扫了一眼角,便说出个“不好看”,她说你这颜色咋就那么炸呢,还是素朴一些的好。西房的女人听清了,迅疾闪进屋,再不出来,原来她却是认为好看的。东房女人的衣服,一件一件抖利落,一件一件沉着地挂在院里衣绳上,湿着手回屋,转身取了团毛线送过去,西房里便传出两个女人“嘎嘎”的笑声。
小孩子也有打架的时候,院里槐树下玩弹球,玩着玩着就滚在了地上,双目圆睁牙关紧咬,惊得树上鸟都飞走了。屋里大人们跑出来,只把自己孩子扯进去,然后便是一阵痛骂:玩就好好玩嘛,打什么架呢?院子里住着,昨天你还吃了人家一碗饺子呢。个王八羔子!自家的孩子随便骂,声音很刻意也很大,直撞到那家人的窗户纸上,对方听着,也会觉出个好听来。
大一些的,总要欺着小一些。那天大的饿了,自家锅里又没饭,变着法儿问小的说:
有红薯吗?你家。
小的告诉他:在锅台后面,没在锅里。我妈不让我说呀!
大的说:不让你说你还说?快快给我拿来一块吃!
很难说,家里丢了一块红薯,又会生出哪样的结果?
东屋的女孩子,生长得真叫快,春风或秋风的吹拂之下,胸前明显地日渐丰满。家,在她那里看上去,愈发地不如从前重要了,回得已是越来越晚了,院门却需给她留着。直到夜深,那女孩子回来,躺在床上也可知道,那门是在月色下轻轻打开又小心拴上的,走路的声音几难听得见,只是自家房门生了锈,一开一合,总会弄出些吱吱咯咯的响动,让人不好意思。院子里的人,又会在这蹑手蹑脚中知道,不舍的那件事,迟早一天会来到的。
直到有一天,院子里的人像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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