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乡的老井
选自:陈仲散文《心灵之光》
选自:陈仲散文《心灵之光》
到今年八月,我离开故乡已经整整三十年了,三十年的风雨人生,让我看到了很多、学到了很多、想到了很多。从整个社会到每个家庭,从本职工作到业余爱好,从亲朋故交到领导同事,我亲眼目睹、亲身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,然而,绝大多数往事都随时光的变迁而逐渐淡出我的记忆。可儿时那些往事却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间,让我忘却不能。于是,我拿起了笔,沿着记忆的小路缓缓前行,写出了一系列有关故乡的短文,也算是我这个游子给故乡献上的一份薄礼吧。
今天要写的是养育了包括我在内的故乡父老乡亲的那口老井。故乡那口老井到底有多老,村里没人说得清。只知道它养育了我爷爷那代人,又养育了我的父辈,我们这代人也是喝着它甘美的水长大成人的。故乡的老井位于村子的西边,井不太深,黑黑的花岗岩石块从井底垒到井口,水位低的时候可见清清的泉水从井壁的石缝中柔柔地渗出来。
老井寂静而孤单地伫立在村西头,岁月的年轮在古老的井壁上镌刻着沧桑痕迹,边角处零星点缀着一些年代久远、黯淡黑色的积年苍苔,若隐若现、浮浮沉沉,以一种顽强执着的生命力诉说着生命深邃的哲理。日复一日的朝霞晚露夜昼更替中,老井用它源源不断的甘甜醇美之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父老乡亲。井的上口四周,三面是整块的大青石合围而成。青石上的人物浮雕经历百年风雨的磨洗,依然刀笔清晰、脉络流畅,画面栩栩如生。正前方两角立着两石柱,柱头扁圆形有条纹型的沟漕,形状如同菜洼地上老成结实的南瓜一般,柱身刻画着斑马型竖条槽纹。
在明朗阳光的照耀下,站在井口你可以看见6米深处的井底。上面的井水呈现清明晶亮的水青色,微澜不起、璀璨点点,中间的井水有如一匹墨绿色的丝带。我一直认为这老井是有生命的,像个美丽柔情的少女一般。四季的冷暖让井水变化着不同的温度,天气炎热时,井水向四周散发着清冷的水气,当你口干舌燥喝上几口时,入口的井水绝对会给你带来透骨冰凉的感受。而在寒冷的冬天,井面则经常萦绕着白雾般的热气,朦朦胧胧,恬恬淡淡。
我小时候,井口处是个热闹的地方,那时候村里只有三口井,这口老井,井最深、水最甜,所以到这口井担水的人最多。每天天没亮,各家壮男先先后后地起床了,操起扁担,“哐啷”一声穿起井钩,钩着两只大水桶往肩上一挑,“吱呀——”开了木门朝井口奔去,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听得水哗哗地倒入水缸,然后是刷锅做饭的声音。山村的早晨静极了,邻家哪怕一点点声响都听得真真切切。那时候,起床挑水的早晚成为衡量村里老爷们儿勤快与否的重要标志。
打水是个技术活,有时不小心,水桶就会脱钩。这时,你就得把扁担的一头拴系在井绳上,把扁担放入井的底部,然后前后左右摇摆井绳,直到扁担的铁钩钩住水桶为止。记得懂事时,每次父亲挑水时,我都是父亲的跟屁虫,拎着小水桶,紧跟后面,父亲打好水后,我又拎着小水桶回来。有时父亲夸我几句,那高兴劲别提了,得意洋洋,觉得这个世界是属于我的。父亲有时劳动回来,也拿上小水桶,去打一桶新鲜的井水,喝上一大碗,父亲总是说这水井的水是天底下最好的。夏天,村民们劳动回来,出了一身汗,到这口老井打了几桶水,冲上一个冷水澡,凉爽之极,洗却烦躁,增添清新,凉爽舒畅。冬天,天渐渐冷了,早上只看见老井在冒热气,去打桶水来,洗洗脸,真暖,真舒服,我们家早上都去老井取水洗脸,真是一种美的享受。有时天气干旱了,长久没有下雨,故乡其它的水井都干枯了,而这口老井依然清澈。老井成了村民的救命根子,全村人提起它没有不知道的,哪家来了亲戚,都会自豪地向亲戚介绍老井的情况,并叫他们尝尝这井水,没有人不称赞它的。
今天,当我站在城市的月光下,每次对着家乡的方向眺望时,总是不经意地想起故乡的老井,以及有老井相伴的那些古朴、悠长的岁月,心底自然的流露出游子对故乡无法割舍的思念情愫。我想为家乡的那口老井记录下一段文字,因为在游子的灵魂中,老井已不再单纯是一口井了。老井漫长执着的生命历程,见证着家乡祖祖辈辈的父老乡亲不同时代酸甜苦辣的生活,以及他们所走过的清晰而漫长的人生旅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