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故乡行》序一/张峻

乡友迟兰馨、王素英，将他们颂扬故乡的诗稿寄给我，瞩我给写篇《序》。同是故乡游子，我欣然从命；但也只能谈点赏诗的感想。

诗人伉俪从事诗词写作多年，成就斐然，我早有耳闻。这大概是他们的第五本书了。我知道，二位从政尽责，人气业绩，皆为楷模；没料及他们的诗词功夫如此了得。我虽欠懂古诗词格律、平仄音韵，但诗人深厚的古诗词底蕴，遣词造句之优美、娴熟，尤其诗中对乡土魂牵梦绕的赤子之情，句句都在温暖着我的心。本文标题，就是来自书中《游子颂故乡》一诗的尾句。我想，以此来概括全书的要义和表达我的心境，也许更贴切。

鸟飞万壑总有影，树高干尺不离根，应为国人常情。情为诗之源，亦为常理。诗人夫妇从青年始，由生养他们的山村而隆化，而承德，但总也忘不了那柔美动听的鹦鹉河；那树影婆娑又亲情四溢的温馨庄落。哪怕越洋万里居于异国的儿女家，萦绕在他们心田、甩也甩不开的依然是思乡情、故土魂。

诗人夫妇在隆城读书、工作多年，生活给了他们游走隆化山川河流、村镇农家、工矿企业等机缘；调离隆化后又有机会多次重游故里，亲历、亲见与亲闻，情景与感悟交融，襟怀柔肠，诗性喷涌。一曲《望江南·隆化纪行十咏》，尽展家乡风貌。概之以人文历史、山色景观、莽林碧水、物茂粮丰、路网如织、城容昌隆、村貌改观……都进入他们豪情的词曲。“十咏”不离一句话：隆化好！

作者激情澎湃地颂咏，首当是“苔峰耸立浴晨辉，眺望风光久未归”的守望隆城的苔山。当然，拜谒比苔山更享有盛名的存瑞烈士陵园，让他们诗性更浓：“血染丰碑昭日月，情牵故土震乾坤。”当我赏读这拨动心弦的诗句，静思不很久远的记忆，真的快要“泪满襟”（诗中原句）了。在那兵荒马乱的苦春时节，不满十五岁的我，被强制到苔山修敌堡，偷逃时又遭险境。半月后我军攻打隆化，当我在本村西山极顶，望见苔山敌堡被炮轰那一幕，是何等欢跃！两个月后的庆“七一”，歌颂英雄舍身炸敌堡的大鼓词，我在本村戏楼上弹唱，那又是怎样一种心情……扯远了，但没“跑偏”。好诗最是让人联想蹁跹，拨动读者心弦。

继而，作者以娴熟的词曲，唱咏本县的龙头企业和新农村：

——车满载，日当头。登枝鹊雀唱丰收。源源送进龙头企，手攥钱钞喜盖楼（《鹧鸪天·赞红源龙头企业》）。

——锦绣村庄，柳掩池塘。望田畴、五谷飘香。琼楼叠嶂，溪水桥旁。喜书声朗，歌声脆，笑声扬……（《行香子·新农村》）

诗人怀乡诗情之重，重在期盼家乡经济腾飞，昌盛富民，亲人们都能过上幸福、美好的生活。因而家乡的养牛扶贫、雨润肉牛加工、隆泉米业、蔬菜大棚等，均在本书中尽展画意诗情。至于《百家拨面》，既为经济层面的名牌食品，又同“中幡”一样，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。赞扬家乡文化，也是诗人的浓情重笔。

文化既是民族兴衰的重要标志，又与经济发展紧密相关。诗人深知，隆化是文化大县，多项文化门类名列前茅。单就诗歌队伍，著名诗人刘章称之为“这里是诗人之乡……不是每个县都能拉出这样一个诗人名单的。”作者出于对故乡民间传统文化的深爱，曾几次专程回隆化，体验民间文化艺术生活。新春时节的踩高跷、划旱船、小车会、扭秧歌、龙灯舞、大头和尚、八大怪、背歌舞、二贵摔跤……都是解放前我们儿时最盼的。正如诗中描述的：“村童老叟皆欢笑，又引宾朋远道来。”淋漓尽致地写出了家乡闹花灯的红火景象。

品读诗人的格律诗词，文字典雅，韵准音美，还总有一种清新气息拂面之感。我想，不止是遣词造句的诗风新颖，是诗中抒写的时尚新，人物新，意境新。诗人满腔热情扑身于新的时代，新的生活，忘记年高体病，新时期以来时常回乡，溶于乡人之中，有意接触新人、新事物、新景象，发掘新的生活情韵、道德风尚，方能有韵味、有情趣地展现诗才：“老奶倚门含笑问，从何请到巧神仙？”多么细微、传神地颂扬科技扶贫；“手机腰挂寻呼叫，户户耕田僱铁牛。”多么形象、热烈地显现农耕巨变。如此逼真、动情地抒写新事物，还有《农机医院》、《苗圃春晖》、《村官选举》、《大学生牛倌》、《打工者祝双亲婚庆》等诸多篇章。《汤泉》里的诗句：“池塘自淌清流水，洗却污尘净客心。”给读者以社会的、道德的无尽遐思。

我不能说作者揭示新鲜事物的诗词，每一首都让读者喜爱；但我看得出诗人是竭尽心力的，落笔每一个词都是冥思苦想的，让新事物、新生活更艺术化，更能打动读者的心扉。

诗人是深爱着家乡的。纵观全书，寄情思念的诗词，占了相当的篇幅。他们的胸怀是宽宏的，不止是乡情、亲情、友情、夫妻情、邻里之情，师生之情，同学之情，以致家乡的一山一水、花木路桥等等，都萦绕于心。“如画山村鹉水滨，冰封水涨断行人。今朝架起通衢路，何用商郎再问津。”（《乡桥》）因为爱之切，观察之深入，心灵的感受也更细微、贴切。“款款蝴蝶墙上过，春光满院不分家。”（《邻居》）“家童戏耍忽跌倒，手捂蝴蝶紧唤娘。”（《谷场顽童》）这样惟妙惟肖、如亲目所视的诗句，光靠想象或许是难产的。诗人对家乡的青松、古柏、柳丝、白杨等雄魂圣洁的描绘，更是寓意鲜明地托物寄情。

品读这一首首寄情诗，很容易想到胸襟、人格、品貌、怀德、友善、谢恩、孝悌、慈爱等人间美好的词汇，这些看似平常又不是任何人得以全能操守的。但是，我却从诗中看到了善言善行者的身影。赏读乡友的诗词感受良多，这里谨记二三，谅之。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壬辰岁尾于石市

 

（本文作者系隆化籍，原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、国家一级作家。）